我一直有一個想法，想回到老家，想回到父輩耕耘的土地上。那里有我熟悉的鄉(xiāng)音，有我兒時種下的桑葚樹，還有我快樂的童年歲月。
我像一尾魚，游離了養(yǎng)育我的村莊和土地，就失去了最滋潤的水源。我把自己安置在城市的一角，學(xué)著像城里人一樣吃飯睡覺，可是我最終敗在了水土不服上，在經(jīng)歷了塵世間的勾心斗角后，我卻更加向往鄉(xiāng)下生活的寧靜淡然，總覺得城市里的那張床沒有老家土炕睡得踏實安穩(wěn)。用母親的話來說，那床在三四米高的樓房里，沒有接地氣，怎么能睡得踏實。
老家的院子是父母為我固守的一片“江山”，當(dāng)我遠離城市煙火，滿身疲憊的躺在老家的土炕上，母親依然會端出我愛喝的小米粥：“累了，就回來歇幾天吧！”，而父親則會拿起鋤頭不聲不響的走向他耕耘的土地，我知道他回來時會用甜甜的紅薯慰藉我的腸胃。有父母守護的院子，那里依然肥沃的讓人心生愉悅，一畦韭菜、一架絲瓜、一畦茄子，還有一溜小白菜剛剛?cè)鱿路N子，母親把院里那個小菜園經(jīng)營的風(fēng)生水起，每每從老家返回城市的蝸居，那些絲瓜、茄子、豆角就成了我最忠誠的旅伴，他們伴我一路顛簸，一起從鄉(xiāng)村流入城市。但他們也和我一樣有水土不服的毛病--誰讓我們都是母親養(yǎng)大的孩子呢。
回到鄉(xiāng)下去，是我一直的希望。還有哪里的天空能像鄉(xiāng)下日子里的云淡風(fēng)輕，還有哪里的土地能像老家院子里的肥沃？回到鄉(xiāng)下去，我可以卸下諸多的包袱，肆無忌憚的吃著大蔥蘸大醬，可以無所顧忌的躺在溫?zé)岬耐量簧希挥迷缙�，也不用涂脂抹粉�？礃渖业某枺创蹇诘穆淙�，無所顧忌的和父母談?wù)撎鞖猓務(wù)撃切╇u鴨豬羊，談?wù)撛鹤永镎谧聣殉砷L的小白菜，還有領(lǐng)居家剛剛出生的小黑狗......閑下來了就和母親一起搟面皮，包餃子，把日子塞進柴火灶里一點點燃燒著，看那裊裊炊煙像長了翅膀的鳥兒，一直飛到我看不到的天際。
回到鄉(xiāng)下去，整個人都像被溪水沐浴了一般，變得純凈而無欲。與鄰里間的相處也是那樣的隨性而和睦，送給張家一把豆角會換來一籃橘子的回饋，拿起幾根絲瓜去李家串門，回來時手里肯定多了幾根黃瓜。幫母親提著泔水喂小豬崽時，老遠就有鄰居和我打起招呼，母親也系著圍裙不停的囑咐我：“家里有剛榨的兩桶花生油，回城前記著帶著，炒菜可香了。”回城，我突然討厭起這兩個字，他們硬生生拉開了我和村莊的距離，也拉開了我和母親的距離，院子里那些花花草草如今已成了我生命中的過客，那個天天追著我“咬”的黑狗也早已經(jīng)被父母埋進了黃土里，曾經(jīng)被我天天“欺負”的棗樹已經(jīng)高過了房頂，高高在上的看著我，我即使跳起腳也再觸摸不到她的枝葉。我知道，她雖然像我一樣離這個小院越來越遠，但我們的根依然扎在這個院子里。就像母親說的：“人啊，走的再遠，你的根在這里，早會都會回歸的。”
有人曾說過：“生命，只有來路，沒有歸途。”可是我覺得父母在的地方既是我的來路，也是我的歸途�；氐洁l(xiāng)下，腳踩在父母固守的那一方土地上，整個人都很踏實，那些熟悉的感覺會通過溫?zé)岬耐寥酪稽c點傳遞給我：我看到那個扎羊角辮的小姑娘踮起腳尖，擼下一把又一把槐花；我看到那個系著紅領(lǐng)巾的小姑娘，在棗樹下大聲朗誦范成大的《四時田園雜興》；我看到那個穿著紅裙子的小姑娘，和母親一起種下了一棵桑葚樹......我還看到無數(shù)的小姑娘，她們有的在逗弄院子里的大黑狗，有的蹲在母親的菜園里偷吃西紅柿，有的爬上墻頭偷摘鄰居家的紅李子，還有的正在和院子里的鳳仙花聊著天……隨著日子的一天天流淌，那些小姑娘都長大了，她們慢慢的匯聚成一個少女，背起行囊，戀戀不舍的離開了這個籬笆小院�？墒巧倥x別時滴在土地上的眼淚讓她和這個院子依然有著千絲萬縷的聯(lián)系。
梁思成說過：“對于中國人來說，有了一個自己的院落，精神才算真正有了著落。”而如今我也有一個院子，就在鄉(xiāng)下，父母安守的田園里，回到那里，即使再漂泊的靈魂也會安定下來，院外是紅塵俗世，院內(nèi)是我的靜謐安然。院中瓜果飄香，野花爬滿籬笆，放下一切世俗雜念，就在剛剛開花的棗樹下，支一張茶桌，泡一壺花茶，這里一定要花茶，最好是茉莉花茶，這樣就有滿園的花香靜靜地伴著我們過自己的小日子。多好啊，不用阿諛奉承，不用曲意討好，也不用來回奔波，就在這樣靜謐安然的小院子里，園中有菜，田里有糧，屋里有父母。有月的日子，就坐在棗樹下，看清光從枝椏間灑落一地光輝，陽光晴好的日子，就窩在院子里的躺椅上，任暖洋洋的陽光灑在身上，有雨的日子，就躺在結(jié)實的土炕上，靜聽雨兒滴落在鳳仙花上，那樣的自由自在又踏踏實實。
回到鄉(xiāng)下去，“那里是我的家，我生在那里，長在那里，那里的一草一磚都是我的生活標(biāo)記。”如果累了，就回到鄉(xiāng)下去吧，給自己的心靈放個假，回到父母的身邊，撒撒嬌，淘淘氣，再做回那個讓家里黑狗都討厭的孩子，種一畦自己想吃的蔬菜，讓土地結(jié)出的果子慰藉心靈的春夏秋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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