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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月，我接到家里的電話，說是愛人為我生下一個女兒。在彷徨與興奮中，我收拾起行裝，離開了虹橋。從接到電話的那一刻起，我有了人生中最為責(zé)任的感覺，我做了父親。夏日的風(fēng)從空中跌落到我的頭發(fā)上，沒有一絲涼爽，因為我沒有什么帶給女兒，所以彷徨。

　　在成長的二十五年里，父親是我生命的源頭，他沉靜、平凡，有時候孤獨一人坐在門檻上思索。

　　記得上小學(xué)的時候，我總是比大哥遲一些回家，在路上與同學(xué)們玩三角板或石子，父親就到半路來接我，用他那雙粗糙的手把我舉起來，然后放在他的脖子上。這種動作也是我們常玩的一種游戲，叫做打馬馬肩。這種打馬馬肩的日子隨著年齡的增長與我和父親拉開了距離，并消失得只剩下枯枝上的一片葉子，在父親年老的生活中孤零地飄蕩著。我一直懷念著那種無拘束，有依賴，平凡的幸福。

　　這是我對父親的一縷記憶，他給予我的不止是這些，無言的形容，數(shù)不盡的辛酸和故事，都只能寄在四季的變化里，在他走過的路，鮮明的腳印里徘徊。而我，一個做了父親的人，沒有為下一代準(zhǔn)備什么，只是感覺到未有的朦朧。這是我在回家的火車廂里深思的問題，時間一秒秒地在鐵軌的轉(zhuǎn)動聲中流動，炎熱的氣味在發(fā)抖的車廂內(nèi)來回飄蕩，空調(diào)煩悶的氣味夾著老人的濃痰味、女人的香水味、男人的腳丫味、小孩的尿味……

　　走進院子里，木房外的鐵絲上掛著許多長方形白色尿布，在微風(fēng)中向我招手，這種特別的儀式讓我有些恐慌，腳步緩慢地邁進門檻。屋子里很多人，我的奶奶、父親和母親、大嫂和她一個多月的兒子、愛人和我的女兒。我偷偷地看躺在愛人懷中的女兒，巴掌大的臉蛋，大大的眼睛陌生地看著我，小嘴及不情愿地動了一下，兩只小手不停地在空中亂抓。

　　父親說：“你也當(dāng)?shù)�了，以后不要再調(diào)皮了。” 這句話讓我寒顫了一下，在溫州打工的六年里，我沒有給家里寄過一分錢，每次往返的路費還得向父母要，這是件多么讓人內(nèi)疚的事。雖然我沒說出來，還時不時對他們發(fā)脾氣，其實在我成長的心靈里，已烙下一道深深的痕跡。我在不停地更換工作，不停地尋找像我在文章中所提到的那種脫離過客生活的東西，我在異鄉(xiāng)為父母祈求，希望他們每天都健康！未滿月的女兒每天要吃十幾遍奶，我們不停地幫她燒開水、和奶粉、換尿布，空閑中在她嫩紅的臉蛋上親吻一下，她及不舒服地咧著嘴，雙手無奈地搖擺。夜間她要醒三四次，愛人負責(zé)換尿布，我則起床沖奶粉。她很乖，吸干奶瓶里的奶后又開始睡覺。

　　女兒長到五個月的時候已經(jīng)會大聲的笑，早上醒來不停地掀被子，一叫她的名字，她“嘿嘿”地樂呵，手腳不停地舞動，抱起來就停止了動作。她是在逗我們，希望我們不空閑地抱著她玩。這時，我才體會到人世間的那句俗語：“養(yǎng)兒才知父母恩！”這并不是對人們的一種教育，而是一個過程，每一個人必需為人子女，做人父母的過程；這當(dāng)中沒有卑微，沒有不安和隔閡；這不單是做了父親的知悟，還是一輩輩人的相繼，一天天，一年年，永遠塵封不了的故事。

　　我又出門的時候，女兒只有半歲，卻已能吃下一個小橘子，還會用手抓著東西往嘴里送。臨行時全家人都站在院子里，父親臉上少了擔(dān)心的神情，母親卻說：“你以后做什么都得替你女兒想想了。”愛人抱著女兒，眼淚擁擠在眼角；我不敢看嘴里“咿呀”的女兒，低著頭走出了院子。做一個父親好難，正如母親所叮囑的那句話，做任何事情都在想著女兒。在異鄉(xiāng)，電話里傳來女兒清脆而熟悉的聲音，讓我在夜里久久不能入睡。沒等到女兒會叫爸爸媽媽，愛人也出來打工，聽說她臨走的那幾天，女兒在半夜里模糊地叫了幾聲媽媽。這讓我們做父母的心里很是酸楚，卻又為現(xiàn)實的環(huán)境感到無奈，沒有人愿意離棄親生骨肉去享受榮華富貴。愛人到虹橋的當(dāng)天，捧著女兒的照片喊她的名字，眼淚無聲地流淌，出租房里很沉靜，蕩漾著那股令人愁腸的氣息。我說：“今年多賺點錢，明年把她接過來。”其實我心里的酸痛在揪心，在狂亂，只是我要扛起家庭中男人的責(zé)任，扛起做一個父親的責(zé)任。

　　做了父親，想的事不再年輕，放蕩不羈的年代悄然而去，大自然中沒有任憑想象的花園，卻要親手去栽培一棵剛發(fā)芽長根的嫩苗。一輩子的耕耘，花卉綻放的那一剎那，或許就是最幸福的時刻。我無時不在想，做一個父親的角色，是在拼搏中給予子女良好的生活環(huán)境，還是在他們需要父母的時候陪伴在他們身邊。而這個社會，需要我去努力，在奔波勞碌中醞釀子女的前程，最后在年邁的時候?qū)σ炎龈改傅淖优�說：“我就是這樣做一個父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