粗礪的寒風舔過荒冢,撕裂著崖畔的千年棗樹,使天空變得更加空曠而又凄迷。千年的硝煙已經遠去,這里只留下遠去女人的只磚片瓦和一簇簇怒放的紅梅相依相抱。年輕的時候祖輩們時常講起冷兵器時代的旌旗廝殺,以及這些女人的悲慘命運。這些遠去女人的荒冢悠遠而神秘地矗立在我的心頭。
羯鼓玉笛,箜篌琵琶,遠去了千年,但有微云一抹,天粘哀草,長空雁宇,空樓山水,還守候著遠去女人的余淚。自始至終,她們沒有選擇的自由,在愛情的世界里,只能憧憬,再憧憬。即使偶與衣袂翩翩的少年擦肩而過,也只能回眸淺笑,驚鴻一瞥,最終只能激起心中無盡的留戀、仰羨與回味。并非是因為有了阻隔而有憧憬愛情的愿望,而是因為有了愛情的萌芽才有了想尋找真正愛情的引渡。最早出現女子主動渴望求婚者及時而來,不要辜負青春的文章源于《詩經·風·召南》:
摽有梅
摽有梅, 其實七兮。
求我庶士,迨其吉兮。
摽有梅, 其實三兮。
求我庶士,迨其今兮。
摽有梅, 頃筐墍之。
求我庶士,迨其謂之。
女人自古與梅就有緣,后有宋朝處士林和靖的梅妻鶴子之言。奴隸制度的束縛,家族的管束,讓遠去女人的愛情山水悲不堪言,她那熾熱的心在那冷冰冰的舊制度下沖撞,她的血潮終不能如芥子虛彌,她想獲得自由的種子終不能使之消失,她的內心世界終不能逃卻人間網罟,最終讓她只能對空長嘆。親情猶如那枝干和血脈相通的深根,友情猶如那青蔥茂盛的綠葉,而愛情則猶如那艷麗而芬芳的鮮花。
真正的愛,本身是深沉的、博大的、浸埋心底的,它有廣闊的胸懷和忠貞不渝的執(zhí)著。那些短暫的激情很難稱得上真正的愛情,只能說是情感的波動。只有在深層次理解的基礎上才能產生真摯的愛情。對于遠去女人的悲慘命運,不得不說是一種遺憾,沒有理解甚至未曾相見,便做了奴隸制度下的產物。
遠去的女人是脆弱的,猶如一片葉子在水中漂浮,被隔絆到河的什么位置,那便成了她永久停留的泊位,在那個泊位,承載著純情的音符,注入了永恒的歲月,婆娑高頸的花樹蜿蜒而生,樹下落紅無數。遠去的女人便不忍涉足,低頭撿起一柄帶有綠葉的花朵,那綠葉綠得深沉,綠得瘋狂,花瓣明艷純凈,忘情的嗅著,看著,這樣的情景是短暫的,然而這短暫也成了美的一部分,在這短暫的讓人扼腕的時刻,美的想象因這短暫而煥發(fā)出光輝。
咆哮如猛虎的陽剛,深沉如水月的陰柔,陽剛與陰柔相濟。如果男人猶如秤桿的話,那么女人就像秤砣,它標在秤桿的哪個位置往往決定男人成就一番什么樣的事業(yè)。而遠去的女人在那樣的制度下,只能是服從,臣服。在瀟瀟冷雨中蘊藉著脈脈溫情。或依山傍水,或掩映濃蔭,其間小橋流水,木雕圖騰,池塘亭閣,室內軒敞,竹席鋪地,這些伴著遠去女人華容消盡,空留愛情的余淚成盼。那彈撥流水的洞簫聲,倚歌而和,嗚嗚幽怨,如慕、如泣、如訴,余音裊裊,不絕如縷,傾訴著愛情的悲傷,指控著奴隸制度的黑暗。那幽林浮月下的古琴聲,是一闋闋生命的奏歌,絕響千年。鬢角青青,愛情羞澀,綺思無窮,一天一天的落英,一年一季的變換,讓遠去的女人悸動,讓自己感覺到來自生命最底部的騷動。望著天上白云蒼狗變幻,男人為事業(yè)奔波遠走,好像都是命中注定的,遠去女人心痛總是在不經意時悄然潛入心底。在靜謐子夜,映亭清泉,竹影扶疏中獨飲憂傷的寂寞,只能任淚流滿面。在愛情的余淚被時間的年輪剝蝕殆盡的時候,當歲月吹皺了容顏,神情里沒有了傷感,只有濃濃的惆悵。
遠去的女人一手按弦,一手彈撥,一支哀怨悲切情纏意綿的曲子從兩手間流出,絲絲縷縷地扣人心扉,沁人肺腑。哀怨婉轉的旋律在述說痛苦悲哀的愛情生活。正如元朝倪瓚的《柳梢青》詞:“樓上云笙吹徹,白露冷飛瓊。黛淺含顰,看殘棲夢,子規(guī)啼月;揚州往事荒涼,多為愁縈思緒,燕語空梁,歐盟寒諸,畫欄飄雪。”心碎的愛情余淚天涯夢斷,猶如藕雖搗爛而絲還纏,麝已煮沸而香還存。遠去的女人愁悶不已,無奈的惆悵、空虛、傷感。瑟瑟落花,灑落在殘葉上。遠去的女人不敢妝臺對鏡,曾經紅潤的顏面,在歲月中瘦盡,玉殞香消。
歷史在時間中風化,遠去的女人在歷史中潮解,穿過歲月春秋,暮年已近,她忽然感覺到不能被動地臣服,她掙扎,再掙扎,試圖站起來,流盡真正愛情山水的余淚,試圖烙平褶皺的心?膳`制度的枷鎖太過僵硬,憔悴的余淚在黑暗中破碎,撕裂了疲憊的心。遠去的女人只能在林竹蕭蕭中流淌著芬芳胭脂的傳說。
遠去女人的青磚墳丘和千年前出走時一樣,塵封的千年回首,流淌著點滴慰藉靈魂的余淚。洗滌她在愛情上的創(chuàng)傷,了卻我對遠去女人縈繞腦海的余念。
自然是最偉大的良知,它與女人的立體更加貼近真理。遠去的女人,沒有羽化的功能,也無需在涅槃中再生,但可以積淀生命的智慧和思想,讓千年愛情山水的余淚化為一道追思的風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