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園
井是一眼老井
青苔在石縫里長成皺紋
轆轤早就打磨出亮度
半畝大小的菜地
緊挨著院子
母親要早起晚歸
忙完莊家
像喂養(yǎng)孩子一樣
把一轆轤一轆轤的水
提上井
再澆進(jìn)菜地
這塊菜地
種出一茬又一茬的
蘿卜、白菜、豆角和茄子
母親再用這些的菜
來喂養(yǎng)我們
灶房
爐膛里的火越來越旺
火焰舔舐著鍋底
手推的風(fēng)箱停止時
母親順勢把幾根劈柴扔進(jìn)火里
木制的鍋蓋掀開
熱氣把冰涼的日子瞬間暖熱
半瓢的玉米糊糊倒進(jìn)鍋里
搭配上幾片地瓜葉子
權(quán)當(dāng)是菜了
我童年的生活就是這樣
院子里的灶房
每天都是暖暖的
門口的柿子樹
院子以東是大山
門口幾棵年長的柿子樹
秋天里
那些成熟的柿子
那么像掛在山里的燈籠
一樹一樹的
白天它會亮的通紅通紅
夜晚它又會在寂靜中熄滅
童年的時光里
我愛看這些紅紅柿子
像盛開的花朵
想念一場大雪
那場大雪里
煙囪堅(jiān)強(qiáng)著
保持與一場冷空氣的對峙
那么像父親挺直的腰板
把一屋子的溫度撐起
炊煙慌不擇路
反復(fù)著一次次潛逃的方向
院子里雞鳴狗吠聲暫時回避
麻雀在屋檐下閉門不出
噓，別出聲
我在聆聽一種天籟的聲音
千年不遇，擲地有聲
簌簌，簌簌……
爐火把有雪的日子越燒越旺
那場雪
我把一個雪人救活了
黑白電視機(jī)
從村里的“萬元戶”說起
一臺黑白顏色
像鎮(zhèn)村之寶
白天村里人勞作
晚上院子里擠滿了老老少少
我要拿一把凳子
在后排把自己抬高
看那些劇情
多半時間看懂看不懂的
我都會跟著傻傻大笑
或流幾滴眼淚
那一年地瓜大豐收
地瓜干賣了好價錢
母親和父親一咬牙
為我們買回來一臺
黑白電視機(jī)
我有了自行車
父親托人買回一輛鳳凰牌自行車
這是大山溝里一件奢飾品
和我的個頭一樣高
騎上它我要左腳勾起
右腳踏下
或右腳勾起，左腳踏下
或雙腳自由懸空
好一陣愜意
小伙伴跑在后面
屁顛屁顛地叫著喊著
我常常從村東騎到村西
再從村南騎到村北
那時村里自行車沒幾輛
那么小我就知道“炫富”
中秋記憶
一到中秋
兩包簡裝的
大白皮月餅
在親戚中間迎來送往
沒人舍得打開
就像是沒人愿意把心里的窮苦日子
說出口
我五歲時的那個中秋
家里終于把該走動的親戚
走完了
十五那一天
母親讓我把剩下的一包月餅打開
那時，多像打開一個藏有玩具的盒子
小心翼翼，滿嘴口水
后來，母親只看了一眼
嘆了一口氣后
把那包月餅埋進(jìn)了前院的土里
我哭著要吃
母親說
孩子，月餅發(fā)霉了
作者：張君，山東泰安作家協(xié)會會員，先后在《黨建》《知音》《工人日報》等報紙雜志發(fā)表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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