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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筆記，記錄最重要的東西。每個人的成長過程是一本書，那么就來做筆記！用另一種方式回首我們的成長路，在這個過程中我們難以忘懷的事件，那些可圈可點的片段，記憶的碎片編織起來，是另一番別致的風(fēng)景！

　　我，平凡普通，其貌不揚，就如這世間的一粒沙，一株草，默默成長，認真生活，但我也想留下痕跡，證明我曾來此世間走一程，雖然一點絢爛的色彩也沒有。于是，我想寫些東西，不敢奢望很多人看到，只尋求自己內(nèi)心的愉悅，讓生活不再只是單純的內(nèi)容而已。

　　童年記憶 出生謠傳

　　在我出生前，母親大受周折，她想盡各種辦法想要個男孩。在邊遠的陜北農(nóng)村，重男輕女現(xiàn)象很普遍，現(xiàn)在依然盛行。在我們村里，曹氏是個大家庭，偏是七個兒媳只生女不生男，這可急壞了我奶奶。迷信的老人，求神拜佛的事做的可不少。在我之前已經(jīng)有兩個女孩，而我的出生真是眾人期盼之久。

　　哲人說嬰兒每一聲啼哭就預(yù)示他來世上是要受罰的，也許我的第一聲啼哭就是向奶奶和母親道歉：對不起，我是個女孩。不過也給一些人帶來了快樂，比如幾位嬸嬸就盼著我是女孩，這樣奶奶就沒理由偏愛我的母親了。據(jù)說，我呱呱墜地后，母親氣得背過氣去，當(dāng)接生婆的我三奶也揚長而去，父親站在門口看也沒看一眼就轉(zhuǎn)身離去，理由是新生兒太吵，惹得他睡不好。風(fēng)急月黑夜，母親哭不停，我被扔到炕角沒人理會，餓得也亂哭一氣。

　　接下來就要面臨如何處置我的問題，母親心意已絕；非要把我把給別人，求子心切，父親沒有異議，反正女孩已有兩個；叔叔嬸嬸漠不關(guān)心，又不是自家孩子。在這種危難時刻，有一位貴人出現(xiàn)，這個“英明神武”的人是我頗有非議的奶奶，只一句鏘鏗有力的話就震懾全局；再多也不多這一個，曹家再窮也不是孩子們拖累的！誰要把這孩子抱出去，我打斷誰的狗腿！我到現(xiàn)在雖與這位傳說已久的奶奶陰陽永別，但心里的感激真是一輩子，要不是她幾句威嚴的話語，估計我都上不了大學(xué)，或許已是幾個孩子的媽媽了，真是關(guān)鍵時刻，改寫我的歷史�。�

　　奶奶的話儼然如圣旨，再也沒任何人敢造次，包括我的母親，雖一肚子苦水，半輩子辛苦，但也沒把責(zé)任全歸咎于我，她只是時常抱怨，還一直給鄰里之間講這樣一個故事：話說母親懷我時的某個中午，突然特別瞌睡，于是躺在炕邊小憩一會，夢中忽現(xiàn)一仙子，全身裹滿桃花，很是艷麗（這是民間所傳的送子的桃花娘）腳上一雙紅色繡花鞋，滿面桃花地對我母親說：我給你送子來了。這就是眾人為何翹首期盼的原因，結(jié)果又是女孩，不知是母親為了自圓其說，還是聊以自慰，她說生下我之后，又偶做一夢：桃花娘娘滿臉抱歉，說送子途中忽然絆了一跤，就把一只繡花鞋扔給了母親。

　　初來乍到的我，可謂是大費周折，雖然不受歡迎，但不是我的錯，每個生命對這個世界來說，都有他不同的意義。我很幸福，能在母親和兄弟姐妹的關(guān)愛中長大，他們給我一個家，一個真正屬于自己的家。這個世界也許什么都可以變，不變的是血濃于水的親情，有生之年我會守著自己的家，滄海桑田，什么都可以容得下！

　　生之印象

　　人常說小孩是沒什么記憶的，但對3、4歲期間發(fā)生的事，我記憶猶新。

我的家在一個山峁上，一孔破土窯背靠一座大山，前面一片膠泥地，左邊是大媽家，站在畔上前村后村一目了然。每到夏天，窯前窯后遍地長草開花，我們就和大媽家的孩子一塊兒爬山溜洼，大人們忙著出山勞動，顧不得我們，我們一群女孩成天和土打交道，晚上因為全身是土，被父母斥責(zé)著上不了炕。

　　童年的記憶里，沒有父親這個人，母親的形象十分清晰，她日出而作，日落而棲，獨自帶著三個孩子，日子過得很清苦。她是個要強的女人，什么事都不想落在人后，尤其是光景。據(jù)村里人講，母親少女時期，就很能吃下苦，是外公家里的頂梁柱，什么臟什么重的活她都能干，性子里還有男兒的豪爽，但很不幸母親這輩子悲劇的起源就在于她嫁給了并不與她般配的父親，無論她多么努力勞作，都改變不了她凄苦的命運。

　　我的父親那時正月出門，臘月回家，身上沒有一文錢，完全讓我們一家人自生自滅，所以在年幼時完全沒有父親的概念，也不嫉妒別的孩子有父親抱著捧著，我們很驕傲我們有全天下最能干最睿智的母親。父親只是一個浪子，如無根浮萍，飄來飄去。雖然這樣，他卻很有自己的做人哲學(xué)。他喜歡結(jié)交朋友，不論何處出身的。喜歡到處云游，據(jù)他講年輕時就游遍全國，喜歡施舍老者弱者，即使身上只有一分錢；喜歡到處借貸，卻從不問“歸期”；我父親在那個年代還算是走在時代“前沿”的。他喜歡流行音樂，口琴技藝無師自通，而且可謂精湛，他對生活很有品味，屬于“今朝有酒今朝醉”，他很看重生活質(zhì)量，所以到現(xiàn)在他仍活得無怨無悔。但是他忘了：活著，從來都不是一個人的事。

　　我對音樂天生就有一種獨特的感覺：聽過的音樂過耳不忘，而且可以哼唱出來，雖然有些五音不全，但隨著音樂的旋律大腦里能涌出不同的圖畫，可能這一切都是來自父親的遺傳吧�，F(xiàn)在，腦海里依然有幅畫清晰如昨日：父親拎回一架老式錄音機，放在火炕的臺階上，開的震天響，滿窯里擠滿了人，興高采烈地聽著民間曲藝：說書。到了半夜，聽書的人潮還不退，汗煙味，嘈雜聲，老漢老婆子，充斥了整個空間，媽媽則是一臉苦楚，不僅要招呼這些人喝茶喝水，更要忍受父親講述外面世界的漫天長談，我們也是夢中驚醒后，不停地哭鬧再入夢境，母親就這樣第二天還要大早出山勞動，留下父親在村里閑逛。

　　這是我對父親最初的印象，很模糊，也是生之印象，是我對生活，對人生，對生命最初的印象。

　　苦澀日子

　　現(xiàn)在談起小時候的事，我們依然會笑著流淚，我很會講故事，但最真實的生活故事是無法編造的，雖然觸摸到的是很平淡的一面，但也會讓你觸目驚心，為之動容。有些故事遠了。就不會再去回憶；有些故事不去回憶，卻會讓你魂牽夢繞�？嚯y的生活也許讓你過早體味到生活的不易，但對每個人來說這種經(jīng)歷愈久彌香。

　　這是兩個和我大姐有關(guān)的故事，我大姐美麗、懂事、善良，在我很小的時候，她就是權(quán)威的象征，也許是父親常年不在的原因，大姐就變成女中諸葛，花木蘭的角色，她骨子有母親遺傳的頑強不屈，過早地就扛起家里的農(nóng)活重擔(dān)。在外頭她保護我們不受別的孩子的欺負，在家里她又分擔(dān)母親的工作，挑水、撿柴、喂豬，母親上山干農(nóng)活，她要么跟在后面灑種，要么看管我們幾個。這個家里，最先吃苦的是大姐，一輩子都在吃苦的是我母親。

　　陜西高原黃土最多，其次是土豆，每家每戶都有個大土窖，用來堆放一年收來的土豆。土豆就像陜北人的生命一樣，無論把它種在哪里，它都會默默生長，獨自綻放出白花或粉花，然后結(jié)出比拳頭大的土豆，生命力非常頑強。母親年年都很忙，忙著種地，養(yǎng)牲畜，照顧家里，為了一年的收成，她總是出山最早，回來的最遲，看著別人家的小孩都已吃上飯，我們幾個就倚在門口大聲哭喊，有時候餓得連哭、爬的力氣都沒有。母親回來后，把我們清洗干凈，然后收拾著生火。我們?nèi)�都偎依在她身旁，她總是從桌子底下提出一大筐土豆，開始嚓嚓削起來，削干凈一個放在盆里，大姐看到就抓起來塞到嘴里，連續(xù)吃三四個后就躺在炕角睡著了。母親害怕她吃壞肚子，經(jīng)常不讓她吃，但她餓得大哭，母親也不再阻止，只是一聲不響地在旁邊削土豆，然后看著她啃著雪白的土豆，眼淚吧嗒的往下掉。

　　還有一件讓人忍不住流淚的事，母親經(jīng)常說經(jīng)�？�。我們很小的時候，因為父親的“云游四海”，家徒四壁，經(jīng)常吃了上頓沒下頓，為此只能減少頓數(shù)，每天吃早午兩頓飯，晚上就不吃飯了，我們姐妹三經(jīng)常餓得睡不著，母親也一樣，她就拍著我們幾個說睡著就不餓了。有一天，母親看到對面山上自家地里有幾個嫩南瓜，就摘回來，晚上做了一鍋瓜湯，撒了一勺糖精，這鍋湯很快就被瓜分了，母親說我們幾個喝完后，并排躺在炕上，每人都說了同樣的一句話：今天晚上吃得真好！因為這句話，母親徹夜未眠，流了一夜的淚。

　　苦澀日子，讓大姐過早地成熟，也讓我們逐漸長大，認識生活，雖然清苦，但明白了生活的不易，對生活的熱愛前所未有地迸發(fā)出來，在這樣艱難的歲月里，母親是圣母瑪麗亞，佑護著我們成長。

舉家遷移

　　在我六歲的時候，父親在黃陵店頭鎮(zhèn)做起了包工頭，也許是一個浪子的良心發(fā)現(xiàn)，他忽然意識到家的概念，回到村里要我們?nèi)�家人都遷移到黃陵，母親是個保守的農(nóng)村婦女，就像陜北民歌《走西口》里唱的那樣，她認為只有家破人亡，窮困潦倒的人才背井離鄉(xiāng)，畢竟我們的根從我們落地那一刻，就已深深扎在這片炙熱的黃土地上了。

　　母親舍不得丟下自己苦心建筑的家，草垛、雞窩、豬圈、菜地及家中屋外每一方土地，一草一木熟悉的就像她的兩只手，但我想還有另一個更重要的原因，她不敢再相信父親能給這個家?guī)�來什么，她窮怕了，太沒有安全感，左鄰右舍聽說我家陷入矛盾的低谷時，紛紛登門出謀劃策，讓母親心動的理由只有一個：帶孩子們出去見見世面。是啊，我可憐的母親，內(nèi)心高傲的猶如貴族，但她無法逃離上天安排的命運，如果我們可以不走她的老路，那么再多苦再多罪她也無怨無悔。

　　鎖了窯門，我們一家人怔怔地環(huán)觀周圍的風(fēng)景，最感悲愴的母親，這次遠離何日才能歸，歸來又是怎樣的滿目瘡痍！父親也并不輕松，雖說這個家他感情不深，但從此要徹底告別他“浪跡天涯”的生活，肩負起一家人的生活，沒有決心沒有能力怎么能行？最開心的是我們姐妹三個，未來的世界將是個謎，我們要去很遠的地方，雖不明白這到底是怎么回事，但還是十分開心的。在我依稀的記憶里，當(dāng)我們一家人遲緩地走到村口，母親背上背著大弟，手里拎滿東西，父親也提著幾個包，我們?nèi)齻�則前前后后跟著他們，平時要好的叔伯嬸嫂們，一路囑咐，一路叮嚀，一直送到村口，再往前走時母親已泣不成聲，從她內(nèi)心里來說，她戀著這方熱土�。∷�最美好的青春年華烙在這里，更何況前方一片迷茫啊！

　　很遠了，離那一段記憶，第一次坐長途汽車，第一次進大城市，第一次看到那么多人，第一次看比窯洞高許多的高樓，第一次看大山外不同的精彩的世界，我們幾個很興奮，一會兒盯著窗外，一會兒看車廂里的人群，到了魯寺村時，汽車稍微停了一下，我們?nèi)齻�溜下車，這個地方的馬路上的土是黑色的，（黃陵產(chǎn)煤）一時忘了身處何處，竟掬了幾把像在家里互相灑起來。父親看到后怒斥我們仨，當(dāng)著那么多陌生人，然后掏出雪白毛巾給我們輪個擦臉，擦完后那個毛巾就變成黑色的了。

　　那會兒我很希望自己是別人家的孩子，因為父親對別人家的孩子特別好。想想從此以后要生活在這里，就特別不好受，父親會怎么對待我們，還有母親？我們住在哪？吃什么？一連串的問題在腦子里打轉(zhuǎn)，看看母親有些興奮的樣子，我們就覺得風(fēng)吹雨打都不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