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著大巴穿過市區(qū),車漸行漸快,行人變得稀疏。不覺間車已行至重山中,家鄉(xiāng)的影子漸遠(yuǎn),慢慢被山影所取代。
每次乘坐這班車出行,我都被沿路兩側(cè)的景色所感動。客車的構(gòu)造很現(xiàn)代,寬敞的車身相當(dāng)舒適。車外觀是白色和銀灰色的混合,它穿越于中國西北部的秦嶺山脈,在萬千群山間蜿蜒起伏地流動著,如同一條涌動的河流。兩旁的山和樹是本地的土酋,古老而凝重。漫山低矮的灌木叢是那樣的沉靜,使大山在厚重之下,多了分明快。依山而建的孤獨、古樸的石屋子沒有一絲浮華的痕跡,屋頂搖曳青苔與煙火色的殘壁,是歷史的寫照,見證了陜西商幫的沉浮與商道的衰落。
路兩邊附著于峭壁之上的松柏,樹形瘦削而怪異,順著山間的風(fēng)向虬勁地生長著。山陰肥土間的松柏,則生機(jī)勃勃有百尺之高,更有為數(shù)不少的“鬼木”依然倔強(qiáng)地挺立著。路隨著山勢的起伏而蜿蜒,水又順山勢。凡山勢回抱之處,就有泉水流尚。流水漫過石壁,匯于路邊河中,成丹江、灞河之源頭。逆著泉水向溝叉間瞭望,總有兩戶人家依水伴山而居。紅瓦屋頂,白色墻面,門前屋后綠樹環(huán)繞,狹小的曬場上小雞啄米,其樂融融。車過門前狗吠由遠(yuǎn)及近。屋頂升起細(xì)長、白色的炊煙,被微風(fēng)拉成了一條直線。偶有老農(nóng)站于田間,杖鋤休息,呼喝著尾隨而來的看家狗。
夏日,車行山路之上,夾山之間常有飛瀑滑過山壁,落于路面。行車穿于其間,時而瀑布擊打在車體上,水聲隆隆。故鄉(xiāng)素有“鶴城”的美譽。少年時代的我,常在河灘、水澤中追趕那些紅頭、長腿的家伙,直至它們揮動雙翅長嘯著飛上長空。而我則拾幾支它們遺落的長羽,看著它們盤旋而去,直上云端。在山澗的河谷中,有許多巨石如虎似牛,臥于河道間。偶爾就有一兩只仙鶴立于石上,如遺世獨立的仙家坐騎,引起外地游客驚喜的歡呼。
穿行于秦嶺間,就穿行在中國的南北分水嶺間,大大小小的山泉在山澗涌動著。有溝就有一細(xì)清水流出。萬千流淌的泉水涌動著、流淌著、匯集著、奔涌著。但是一切自成體系,水流向北去匯成洛河,便成了黃河流域;向南流去匯成丹江,竟成了長江流域?旖萜椒(wěn)的班車載著我走出了原始的純凈和古老,走向現(xiàn)代和喧囂。出山的時候我心中總有些恐慌,似乎遠(yuǎn)離了山嶺,投身這紛擾的都市,就像放棄了自然,丟失了自我,似乎再也找不回來了。因此,專心地注視著車外的山景,再次確認(rèn)它的永恒。對自己說:“一切都不會憑空消失,一切都可重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