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來沒有過這樣一種經(jīng)歷,竟然對一只手念念不忘,心存感激。那是怎樣的一只手?早已記不清或者說根本不記得這只手的模樣,留下的只是一只枯瘦卻有力的男性的手。我早已記不得這只手的模樣,但“手”這個我從未想到要存留心底的詞卻從那一瞬間在我心中留下深刻的烙印,揮之不去。
那是軍訓(xùn)拉練的路上,我們的大軍浩浩蕩蕩開往陜西三原的某塬路上,大伙兒說說笑笑。但烈日當(dāng)頭,又是步行,不免也有些疲倦,離塬不遠(yuǎn)的地方有一段“險峻”的山路,說它的險峻在那些生長在黃土高原的孩子們的眼中是不值一提的,而對于我,一個走貫柏油馬路的城市孩子來說真的是堪稱“險峻陡峭”。黃土坡很滑,不足一米寬的山路旁是長滿刺球的植物,欲抓而不能。身上又背一個裝被褥的軍包,挎著一個要維持兩天飲水的水壺,身后又有一路人馬順道而上,這樣狹窄的路,使我連掉隊(duì)的機(jī)會都沒有!我有種想哭的沖動,那可真叫進(jìn)退兩難又束手無策啊,我用人類最原始的走路方法——爬行,到也勉強(qiáng)爬過幾個陡坡,然而突然發(fā)現(xiàn)最后一坡竟然是又高又陡,排里打頭的女生已經(jīng)順利達(dá)到了目的地,她站在上邊不停地?fù)]動著紅旗,我頭暈?zāi)垦8杏X地離我好遠(yuǎn)好遠(yuǎn),是天與地的距離。我心驚膽顫,難道我就要葬身這離家千里之遙的荒山野外嗎?難道我就此絕別我的未來了?爸爸媽媽怎么辦?……我的眼淚就要流出來了。
我顫顫驚驚地往后看,意識里只是堅(jiān)持,心里說“別怕”,我試圖抬腿,可這陡崖也太高了,我腳下、手下的黃土不停地往下落,仿佛想要順便也把我?guī)氯ヒ粯。我的手不知何時被路邊帶刺的植物劃了兩條大口子,不停地在流血,我的頭腦一片空白。我只想回家。
這時,一只手出現(xiàn)在我眼前,我順著這只手一直望上去,一張陌生的面孔,慈祥削瘦的臉龐,他的手一直伸著,溫和卻堅(jiān)定地說:“上來!”我不知道我當(dāng)時是怎樣的表情,是面如死灰還是有了一絲帶著希望的血色,我把手伸向他,他用力向上拉我的那一剎那,我突然意識到:我已把整個生命交給了這個素不相識的人,而他會不會被我這個素不相識的人帶入另一個深淵?
事實(shí)證明,我的顧慮是多余的,幾秒鐘的光景,我便到了安全地帶。那位老師已不再年輕,但他的手仍舊充滿力量,溫暖而寬闊。那只手已記不清模樣,但那份感恩永駐心間,那份感動已封存記憶。
更多的時候,我們不需要鮮花、掌聲,不需要贊美、誓言,我們需要的只是一只手,一只真實(shí)的手,這已足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