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與母親通過電話,我的心猶如微風(fēng)拂過的湖面般寧靜、澄明,還是那幾句不變的話語,但母親每一次關(guān)切的問候,都如陣陣暖流,注入到了我的血液、骨髓,讓我產(chǎn)生一種強大的無窮的力量,對任何事情都無所畏懼了。
中國人在表達(dá)感情上是含蓄的,如同一杯清水,沒有甜膩之味,卻比那洋飲料更加解渴與實惠,真正做到了甘甜清香,沁人心脾。母親對我的愛也是如此,沒有大海般波濤洶涌,聲勢浩大,但待到暴風(fēng)雨平息時,海面又平靜如常,這種忽冷忽熱的感覺不是母親所給予我的,母親對我的愛如同涓涓細(xì)流,不宏偉,不沖動,但那永不停息的流水,卻能載著濃濃情懷真正流向你的內(nèi)心深處,振奮著你的每根神經(jīng)。
高三時,我每日乘6:30的車去學(xué)校,冬天的早晨,總是被黑暗充斥著,就連人的呼吸也隨著這略帶恐怖的顏色有些緊張了。那是冬天的一個早晨,我在車站等著車,漆黑的站臺前,只有我一個人。忽然,我聽到了有人喊我的名字,那聲音有些嘶啞與急切,卻又如此親切與熟悉。漸漸地,我看到一個黑影正在向我這邊移動,緩慢地靠近,我終于看清晰了,一個中年婦女,披著凌亂不堪的頭發(fā),穿著一件寬大的藍(lán)襖,由于運動的關(guān)系,臉頰兩側(cè)泛起了紅暈,她躬著背,在大口大口地喘氣,這是我的母親。我急忙跑了過去,扶住了她,她用驚喜的目光看著我:“真是你!”我默默地注視著她,沒有吭聲。這是我很長時間以來第一次看見沒有化妝的母親,這是一個真實的她,但真實得讓我心痛。她的皮膚不再光澤、緊抻,而在時光與化妝品的共同打磨下變得更加粗糙與松弛;眼角的皺紋深深地嵌在了皮膚中,永遠(yuǎn)也無法撫平。西方人說,女人眼角的皺紋代表著她的智慧與美麗,但在我看來,母親眼角的皺紋是時光無情的烙印,我只能心酸與無奈地看著它們在母親的臉上繁殖生長。“你早上怎么沒拿奶,快拿上,到了學(xué)校別忘了喝。”她說著,把手中攥著的一袋奶放在我手上,我摸到了袋子上的褶皺。我還是看著她,想和她說些什么,但此時,車來了,她催我上車,我跑到了車尾,透過車窗玻璃向她揮手。車開動了,在黑暗中,她越來越小,最終消失在夜色中。
不知道,母親是如何在黑暗中摸索著,尋找著,并以和我相似的速度追上我的。她有關(guān)節(jié)炎,到了秋冬季就更加嚴(yán)重了,現(xiàn)在,她的腿怎么樣了?還能邁得動嗎?也許,對于母親來說,回去的路會更加艱難。我望著車窗,那早已是黑幕,但我仿佛看見,黑暗中,一個略帶駝背的婦人,邁著遲緩的步子向前走著,寒風(fēng)吹亂了她的頭發(fā),吹開了她的衣領(lǐng),滲入到了她的毛孔,她的行動更加吃力了,雙腿變得似失去了神經(jīng)的控制,似乎是一瘸一拐的前進(jìn),但她的心情是快樂的,她為她完成了一件在她看來滿意的事而高興。此時,母親的心中是滿足的。望著那黑幕,我的眼角流出了淚水。我從來沒有向母親直白地表達(dá)感情,但我愛她,正如她愛我一樣,這份愛永遠(yuǎn)不會磨滅。
曾經(jīng)有人說母親命苦,因為嫁給了父親,十年前,父親患上了嚴(yán)重的腰病,甚至一度癱瘓在床,母親不僅要照顧他還要照看年幼無知的我,更要為維持家里的生計而奔波。由于疲勞過度和巨大壓力,她的精神幾乎處于崩潰狀態(tài)。但堅強的母親硬是在家中最困難的時刻挺了過來。十年后,我們家過著幸福的生活,人們說,這是經(jīng)歷風(fēng)雨,終見彩虹。我問母親,經(jīng)歷這些辛酸與困苦,你后悔嗎?她那平靜的臉上露出從容的微笑:“愛一個人,就要懂得付出,我愛咱們的家庭,我一定要讓它永遠(yuǎn)幸福。”此時,我看到了一個自信的女人。她那從容的微笑后面深藏著多少內(nèi)容,多少故事,沒有人知道,她那嬌小的身體到底還能爆發(fā)出多少熱量,我不敢想象。
現(xiàn)在,我已進(jìn)入了大學(xué),母親已到了知天命的年齡。她本能松口氣,在家享受生活的,但為了我的學(xué)費和家庭的生計,她仍然奔波著。由于住校的原因,我和母親相處的機會少了,似乎話也不多了,但在我心底,永遠(yuǎn)都保留著對母親無盡的愛。母親永遠(yuǎn)是我生命的支柱,只要有她在,我就會勇敢地面對生活,迎接未來。 |